三星堆8个祭祀坑可窥破古蜀文明之谜
被誉为“20世纪人类最重大考古发现之一”的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正如火如荼进行中。国内知名考古学家、南方科技大学社会科学中心讲席教授、安阳殷墟考古队原队长唐际根一直高度关注并参与三星堆的考古工作,前两天他刚从三星堆遗址回到广东。
35年前,唐际根作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四川工作队的成员,到访过当时正在发掘中的三星堆遗址,并在现场进行调研。在唐际根看来,解开三星堆祭祀坑的秘密,需要包括甲骨文在内的关于3000年前古中国的综合知识。“关于三星堆,我的解读可能窥破了古蜀国人的秘密,三星堆的秘密是可以被解开的。”唐际根告诉记者。
35年间持续调研三星堆
1986年,刚大学毕业的唐际根来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工作,随后作为四川工作队的成员访问过三星堆遗址,他还清晰记得当时的情形。1986年,三星堆1号和2号两个祭祀坑出土了千余件文物,震惊世界。此后35年间,唐际根几乎每年都会前往三星堆访问调研。
2021年,四川考古学家在1986年发掘的两个祭祀坑附近又发现了另外6个祭祀坑。唐际根认为,8个祭祀坑的年代大致在距今3300年~3000年之间,可能是分批埋入,坑与坑之间是有机联系的。实际上,这6个新近揭露的坑中文物,绝大多数在此前已有发现,更像是“重复发现”。“新祭祀坑的发掘并未颠覆学术界长期以来对三星堆遗址的年代判断与性质认定的认知。”唐际根说。
截至目前,三星堆6个新发现的祭祀坑中已出土数百件文物。再次来到三星堆,唐际根整天“泡”在发掘现场舍不得离开。他最大的感受是,不同于20世纪80年代的抢救性发掘,这一次重启发掘有众多高科技助力:在发掘现场修建有保护大棚,实验室“搬”到了考古现场;每一件文物在现场作出判断之后便给出独有二维码,有如文物的“身份证”等。传统考古方式与现在已不可同日而语。
8个坑应称为“祭祀遗存坑”
唐际根表示,如今学术界围绕三星堆器物坑,提出了“祭祀坑”“宝器坑”“盟誓坑”“复仇坑”“火葬墓”等多种论述,而多数学者则主张应称为“祭祀坑”。
在唐际根看来,“火葬墓”的说法首先不成立,因为坑中没有发现人的遗骸,出土文物一看就不是陪葬品;“盟誓坑”的说法也不通,我国发现的盟誓坑通常是在玉器上写上誓言,而埋藏所谓盟书的坑也很浅。三星堆的坑都埋得很深,坑的形状也不单一,当中的器物更是包括象牙、青铜器、海贝、虎牙等复杂品种。
至于“复仇坑”的说法也是牵强附会。唐际根表示,甲骨文里确实有商伐蜀的记录,但不能因此就说三星堆几个坑是这段历史的反映。1号、2号坑里面出土的铜尊虽然表面上看有商朝文物的风格,但这种尊其实与真正的商王朝铸造的尊不一样:三星堆的铜尊不仅砂眼明显,而且多在尊的肩部铸出“立鸟”。所以,说这些铜尊是古蜀国与商朝打仗时缴获的“战利品”是说不通的。
此前还有一种说法,三星堆的坑是蜀王杜宇战胜鱼凫之后,把鱼凫的祭器一把火烧了。唐际根认为,这种说法在此前只有2个坑的情况下尚有一定“合理性”,但现在有8个坑,显然要另寻答案。
在唐际根看来,要看懂三星堆,光懂四川考古还不够,需要将长江中游的考古资料、商王朝的考古资料结合起来。唐际根认为“祭祀坑”说相对合理,但若以更严格的概念表述,应该称之为“祭祀遗存坑”,因为三星堆发掘的不只是器物,还有与器物同样重要的“现象”。例如象牙的烧燎痕迹、铜器的“碎器现象”等。关于8个坑性质的讨论,唐际根目前正在写一篇全面论述的学术文章。
8个坑的“位置”或有特殊意义
35年间,唐际根一直在苦苦钻研三星堆。他告诉记者,三星堆文物不是各自孤立的。从1998年起,唐际根将三星堆出土文物的复制品摆放在自己的办公室。他长期观摩,反复摸索推敲,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我觉得,我可能窥破了祭祀坑背后古蜀国人的秘密。”
他说,如果是祭祀坑的话,坑内出土文物应该是相互关联的。可以按照受祭者、祭祀者、祭器、祭法等类别来观摩这些发掘品。
唐际根介绍,三星堆这8个祭祀坑位于面积达3.5平方千米的三星堆古城南北中轴线的南段,大小略不相同,似乎在此形成特定或专门的区域,此前有学者称之为“祭祀区”;8个坑多数作长方形,部分呈方形。仔细观察,似有两两相配、成对出现、形成特定的空间布局。既然这批坑的年代可确定在商代晚期,其“位置”的意义或可参照商代古城的布局来理解:商代古城南北中轴线南段或为重要位置。以洹北商城为例,洹北商城正是一座商中期古城,与三星堆8个坑的年代相当。此城南北中轴线的南段,分布着该城内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建筑基址,即洹北商城1号建筑和2号建筑。研究发现,这两座建筑很可能是商中期宗庙所在。大量甲骨文证明,商朝人常常对祖先举行隆重祭祀。唐际根认为,若三星堆器物坑的年代与空间位置与商王朝有类比意义,这批祭祀坑就可以理解为“关于祖灵的国家祭祀遗存”。